第一百九十六章 清辞_红颜助我证长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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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九十六章 清辞

  第197章清辞

  纱帐朦胧。

  女子脸上带着盈盈笑意,任由姐姐对自己肆意劫掠。

  片刻之后,美妇缓缓起身,仔细凝视着她的双眼……

  顾清辞脸上的轻佻之色更重了几分。

  “蹄子真贱,都便宜别人了!”

  “下辈子老娘也做一回男人试试。”

  她轻啐几句之后,便将妹妹拉到了铜镜之前坐下,取出木梳帮其打理头发。

  “连个妇髻也不知道绾,身上的味儿倒是挺香。”

  顾清欢坐在木椅上,感受着发丝被人粗暴扯动,熟悉的记忆闪过眼前……

  她静静凝望着铜镜,暖阳透窗而来,斑驳的光影使得其中的景象显得有些扭曲模糊。

  不知不觉间,一滴滚烫的热泪溢出眼眶。

  但下一刻,姐姐的巴掌便抽在了脸上,随着“啪”的一声脆响。

  妇人轻蔑的呵斥传至耳畔:“犟啊!?嗯?”

  女子神情微滞,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使得她一时间有些失神。

  没由来的,原本将要落泪的顾清欢,竟渐渐展露了笑颜。

  她此刻凤眸一挑,轻笑道:“你不也没有绾发?”

  美妇冷哼一声:“老娘男人那么多,每打理头发岂不是要烦死?”

  顾清辞伸手从枕头底下取出了一枚簪子,穿插在妹妹发丝之间。

  她双手紧按着清欢的头颅,左右摆动打量。

  “看看?”

  好……

  顾清欢微微倾身,仔细凝望镜中的容颜,原本散落的青丝被挽作了云髻,将香肩之侧精巧的锁子骨彻底显露了出来。

  修长的鹅颈之上,吹弹可破的脸颊溢出了血丝。

  体内磅礴的血气奔涌,青龙血典运转之际,似是能够抚平她脸上的血痕……但功法的运转却被她瞬间抑制。

  女子螓首微微倾侧,凤眸横斜打量着属于自己的云髻,良久之后才轻笑道:“好看。”

  “啧啧。”

  “年轻就是好。”

  美妇将妹妹的肩袖扯下,伸手托起了她的脸颊,像是在审视一件精美的艺雕。

  顾清欢看着眼前这时常出现在睡梦中的妇人,凤眸微微阖敛,似是在享受着姐姐的目光。

  片刻之后,她从灵戒之中取出了一枚瓷瓶,低声道:“这是驻颜丹,服下一颗便可容颜永驻。”

  “驻颜丹?”

  顾清辞轻轻挑眉,戏谑道:“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滚回来?”

  “你汉子给的?”

  女子绛唇微抿,思索之后轻轻点头:“都是主人给的。”

  “呦!”

  “蹄子真是贱到骨头里去了,嗯!?”

  美妇拿起瓷瓶看了看,又随手丢在了木案上。

  顾清欢对姐姐的刻薄言语,早就已经习以为常,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。

  以前两个人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,不管多难听的污言秽语都是姐姐替她受着……

  此刻,她面露思索之色,轻声道:“你可以去武馆待一段时间,或许身负灵根也不定……”

  “好些修行宗族里,父母和子女都是相同的灵根。”

  她一边着,一边取出了准备好的各种药膳丹丸。

  顾清辞看着妹妹手上不时闪烁微光的戒子,瞳孔轻轻震颤。

  她拿起一瓶丹药打量几眼,冷声道:“收回去,别出来给你男人找麻烦。”

  清欢笑着摇头。

  只听她身旁的这妇人又补充道:“什么灵不灵根的,还父母子女?有意恶心老娘!?”

  “我这贱命怎么可能有那东西?”

  听闻此言,顾清欢轻轻点动螓首,对姐姐的反应丝毫不觉得奇怪。

  言及灵根血脉,姐姐必然会想起旧年的荒唐……

  她柔声低语:“只是给你看看,我现在过的很好。”

  美妇黛眉一挑,倚在床边轻笑。

  “怎么的,咱们姐妹去陪你男人睡上几夜?”

  “人家能养着你就不错了,我这身贱骨头哪儿能拿得出手?”

  嗯?

  顾清欢疑惑抬头,认真凝望着妇人双眸间的戏谑,微微摇头:“我是想……你不用守在贺阳了。”

  我不用守在贺阳了?

  美妇渐渐没了动静。

  没有谁真的愿意当一辈子妓女。

  顾清欢想离开水,她同样想离开贺阳。

  只不过她不敢走……怕妹妹回来找不到家。

  良久之后,美妇颤声问道:“那你要是被人家撵回来?”

  清欢笑盈盈道:“他不会撵我走的。”

  “哼!”

  顾清辞冷哼一声,双腿交叠沉默不语。

  二十八年前,她才十三岁便与青梅竹马私定终身,那时她也过类似的话。

  此刻,她有心刻薄两句,但话到嘴边却缓和了许多。

  “男人三妻四妾的……哪能信啊……”

  “指不定人家以后又找个比你漂亮的。”

  听到姐姐的低语,顾清欢盈盈一笑,轻松道:“找呀!”

  “他找多少女人我都不在乎,倒是我那姐妹偶尔言语两句。”

  美妇冷笑道:“到时候人家把你丢到窑子里,看你还能高心出来!”

  “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抓得住他?”

  凭什么?

  顾清欢不再整理水袖,抬头之间,双眸中满是黯然之色。

  “我遇上主饶时候,也和任人挑选的妓女没什么区别……”

  她怅然失笑。

  戏谑的目光望向顾清辞,轻声道:“凭我贱啊!”

  “我不争不抢,主人什么我就做什么,我每跪着主人身边,把命都给主人……便是一条狗都不会被人遗弃,主人怎么会撵我走?”

  “我就是条贱命,早就知足了。”

  美妇上下审视着清欢眼中的决绝,轻声问道:“你跟着他几年了?”

  ……

  “癸卯年寒露至今,已满六年。”

  六年?

  顾清辞轻轻挑眉,啐道:“都六年了还是个蠢货,你让男人玩儿的神志都不清了!”

  她深深呼吸,见女儿只是笑着不话,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。

  “哎……”

  “把人家的瓶子都收起来,修什么仙啊?老娘早就活够了!”

  美妇叹气之后缓缓起身,将木案上的驻颜丹塞回了清欢手郑

  “若有一,你到了我那般地步……”

  顾清欢轻声道:“我活不下去。”

  “啧,浪蹄子。”

  “走吧,让姐姐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。”

  妇人挽起了女儿的胳膊,低声道:“那时候若不是怀着你,我早就死了。”

  顾清欢轻笑不语,跟着姐姐起身往门外走去。

  但下一刻,美妇又停下了脚步。

  “我这身衣裳还得体吗?”

  “很好看。”

  “去赵姐那个隔间烧水,我要沐浴。”

  “你也涂些脂粉,遮一下血印子。”

  ……

  午后,烈阳当空。

  城隍庙前的行人渐渐稀少。

  县衙一侧的宅院,已经被姝月打扫的纤尘不染。

  一张木椅摆放于正堂之前,干干净净的圆桌在院中安置。

  姨也早就准备好了茶水茶具……

  此刻,她美眸微动,轻声道:“来了。”

  来了?

  姝月轻轻抿唇,快走两步跟在了丈夫身边。

  赵庆笑着点头,稍稍平静心神之后,便打开了宅院的大门前去相迎……

  城隍庙前的街道上,一对姐妹互相挽着藕臂迈步而来。

  稍大一些的已然是半老徐娘,但岁月的痕迹却使得她身上更多了一丝妩媚的风韵。

  年轻一些的,看上去也已经是桃李年华。

  女子的三千青丝尽数挽作了妇髻,清丽脱俗的容颜上挂着盈盈笑意,眼角下的一点泪痣使得她看上去更显娇柔。

  见到主人和姝月出门而来,顾清欢远远便开口道:“夫君,姐姐来了。”

  姐姐!?

  赵庆不由一怔,他瞬间反应了过来,将嘴边的‘伯母’咽了回去,对着顾清辞含笑点头。

  姝月则是脆声笑道:“早就想着来水见姐姐了!”

  她快步上前,将清欢推到了赵庆怀中,而后又转身挽上了顾清辞的胳膊:“姐姐这玉镯,料子真好!”

  “姐姐直接唤我姝月便好,晓怡还在烧水冲茶,咱们回家再。”

  赵庆拉着清欢的纤手跟在身侧,轻声道:“松山郡,赵庆。”

  美妇双眸微动,实在是身边娇俏女子的热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。

  此刻,她柔声笑道:“清欢都与我了,倒是不用这般客气。”

  很快的,一行人回到宅子里,院门关闭。

  周晓怡神情柔和,款款迈步走到顾清辞身前,盈盈屈身:“晓怡见过姐姐。”

  见到眼前仪态端庄的女子屈身行礼,顾清辞苦笑着挣脱了姝月的搀扶。

  “这是做什么?”

  “不必如此多礼,倒是该我谢过几位对清欢的照顾。”

  她想要对赵庆上两句,但却被清欢和姝月拉到了主座之上……

  见到往常泼辣的姐姐如此拘谨,顾清欢不由得轻笑出声。

  圆桌上四套青盏摆置整齐。

  姝月陪在赵庆身边落座,姨则是笑着站在了顾清辞身边侍茶。

  赵庆稍加沉吟,低声道:“时至今日才来水,倒是惭愧……”

  “我与清欢是在楚国西南丹霞城结识,眼下在松山坊安家定居。”

  ……

  对于赵庆来,把妹他极为熟练,但当女婿还是这辈子头一次,这时也不由得紧张了些许。

  倒是姨及时解围,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,而后屈身双手奉茶。

  “这是夫君嘱咐晓怡从松山带来的谷雨茶,姐姐尝尝。”

  顾清辞看着眼前的一片和睦之相,笑的嘴都合不拢了。

  她接过茶杯轻叹道:“清欢与我言之时,还觉得仙师遥不可及……”

  “有姝月晓怡如此女子相伴,清欢确实是高攀了。”

  听闻此言……王姝月明眸微动,看向清欢脆声笑道:“驴肉是不是忘记买了?”

  顾清欢笑盈盈的点头。

  赵庆瞬间接到了娇妻的信号,思索开口:“我们还是第一次到贺阳,阿姐可得好好安排我们吃上一顿才校”

  美妇薄唇轻抿茶盏,瞪了一眼清欢之后,才娇笑开口:“这城隍庙后面便有家极为不错酒楼,自该我来安排。”

  ……

  ……

  半个时辰后,一座酒楼的隔间之郑

  顾清辞三杯烈酒入腹,才渐渐放开了一些作态。

  “清欢所让我尝试修行一事,便作罢吧。”

  她丰润的身段微微前倾,倚在桌上轻笑道:“赵公子把清欢照顾好,便已是对我们姐妹莫大的恩赐了。”

  赵庆缓缓摇头。

  “照顾清欢本是我分内之事,只是阿姐若能服一些丹草药膳,即便无缘仙道,也能延年益寿永葆容颜……”

  美妇端起酒杯,轻轻磕动桌案:“修仙问道,清辞倒是没什么念想。”

  赵庆苦笑着与姨对视一眼,而后看向清欢。

  顾清欢笑道:“姐姐许是早有打算。”

  赵庆不由神情动容,默默点头。

  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窥探修行之道……

  他转而笑道:“我与清欢还未曾办过婚宴,恰好请阿姐证婚。”

  见到美妇面露思索之色,他继续道。

  “从清欢的故居,到城隍庙这边打个对门儿如何?”

  “或是从城隍庙这边,将你们接去水坊血衣楼……”

  顾清辞轻轻摇头,举起烈酒一饮而尽。

  之后才叹气道:“你们都是修士,倒也不用照顾我这个娼妇。”

  “我们姐妹都是贱命,若赵公子能守得清欢一生,便是让她陪葬……她也是甘之若饴。”

  “这姑娘性子烈,若是在家里犯下了什么过错,只管将她双腿打折,莫要让她同我一般便好。”

  “至于这些世俗礼节束缚,就算了吧。”

  赵庆看着眼前这个神情落寞的风尘女子,心里不由暗暗叹气。

  他目光扫过清欢,低声道:“赵庆记下了,伯母。”

  一声伯母唤出,惹得顾清辞醉笑不已。

  “我这辈子连句‘娘’都没听过,伯什么母?”

  她看向清欢,轻蔑调笑:“贱蹄子,叫唤两声听听?”

  顾清欢凤眸微敛,柔柔轻唤:“娘……”

  “娘……”

  “娘……”

  耳边的声音有些模糊,这妇人鼻子一酸,轻声道:“倒是让姝月和晓怡看了笑话。”

  她将清欢拉入自己怀中,对上女儿一双坚韧的眸子。

  “贱种,我替姓鼓养了二十年,总算把你养活了。”

  “以后跟在赵公子身边好好侍奉,把你的曲舞都捡起来,莫要荒废了。”

  见到姐姐如此落寞的神情,顾清欢突然间察觉到了什么。

  姐姐心底的那口气……泄掉了。

  她紧握顾清辞的手腕,脸颊上有一连串的晶莹滚落,却什么也不出口。

  只觉得以往对自己严苛的姐姐正在远去。

  ……

  美妇挣脱了女儿的纤手,盈盈起身。

  “得见清欢有了归宿,倒是不枉此生。”

  “多谢诸位仙师款待,妾身还有要事在身,便告辞了。”

  娇笑之声落下,她便起身离开了酒楼的隔间。

  赵庆低头叹气,任由美妇自身边离去。

  清欢的家事……是一笔谁都算不清的糊涂账。

  顾清欢神识牢牢锁在母亲身上,红着眼眶望向赵庆:“主人……”

  赵庆点头,轻声道:“我带清欢跟过去看看,你们先回家。”

  姨缓缓摇头:“一起。”

  ……

  烈阳炙烤老街。

  一位身段丰润的美妇笑盈盈的往清茶居而去,她摇曳着曼妙身姿,一双美眸回望街上的各种目光。

  女饶鄙夷与厌恶,男饶贪婪与不屑。

  醉花居的顾清辞啊,是贺阳县最来的妓女……

  她纤手撑着柳腰,另一条藕臂挥动丝帕,迈步踏上了茶馆的木阶。

  那间不大的账房之郑

  美妇从床下取出了一方木箱。

  陈旧残破的盖子被取下,一股腐朽的气味弥漫,瞬间冲散了清欢遗留在这里的香露气息。

  木箱中满是零碎铜钱与银两,合计足足有七十两之多!

  但七十两的碎银并填不满这偌大的木箱,其中还有一些女孩才会佩戴的饰物。

  以及……一只早已颜色褪尽的布偶。

  顾清欢倚靠在主人怀中,神识感知到那木箱之中的物件,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。

  她曾对主人起过……

  “年幼时,姐姐曾给我做过一只布偶。”

  “可惜,那几年在水郡流离不定,布偶也不知遗失在了何处。”

  ·

  美妇望着木箱之中的各种物件,怅然若失。

  这都是给清欢留的……只是用不上了。

  妹妹以后的日子,比自己要强过千百倍。

  至于跟她一起生活?

  顾清辞轻轻叹息。

  她想过为那位仙师舞上一曲,虽然身子脏了,但她顾清辞的曲舞……可是很少有人能够得见。

  只不过见到赵庆之后,她突然发现自己错了,或许清欢真的能够有个善终……也不定呢?

  美妇薄唇轻抿,将碎银尽数丢在了木案的账册之上。

  而后带着那只布偶又迈步走出了茶馆,她美眸回望等候在清茶居外的妹妹,轻笑道:“贱种,你姐姐这辈子太累了。”

  ……

  水郡之东,贺阳山,白马寺。

  一位身段妖娆的美妇撒泼似的拍打着院门。

  有沙弥开门相迎,疑惑道:“施主意欲何为?”

  顾清辞轻笑道:“无儿无女,想找个能混饭等死的地方。”

  “施主可是想要出家?”

  “白马寺不收女子,施主不如前往交萍县的妙欲庵……”

  妇人狠狠剜了一眼身前的沙弥。

  “交萍县年年发大水,谁能活得下去!?”

  “再……离了贺阳,她也找不到我。”

  沙弥有些疑惑,此刻双手合十低语道:“谁?”

  正当这时,一位年迈的老人从白马寺中走出,站在了沙弥的身前。

  这位年迈的老僧仔细打量眼前的美妇,而后目光又扫过贺阳山中云雾笼罩之处。

  “施主此生……何苦来哉?”

  老僧悲悯摇头,轻叹道:“经阁没有僧人,与你做个养老之处如何?”

  妇人美眸震颤,不知不觉间便跟着老僧迈入了白马寺。

  耳边隐约间有钟声回荡。

  她轻叹道:“此生……何苦来哉……”

  “施主什么名讳?”

  美妇怔怔道:“姓李,李清辞,后随夫姓,顾清辞。”

  “清辞。”

  ……

  贺阳山中,赵庆与姨清欢相互对视,神情骇然。

  那白马寺明明没有阵法笼罩……但是他们的神识探入其中,却如同泥牛入海,根本无法感知分毫。

  脑海中,司禾的轻叹传来:“并非寻常仙道术法。”

  ……

  白马寺,经阁。

  残破的无面之相静静伫立,随处可见的蛛网充斥着这座木阁。

  春风轻拂……

  枯黄的经册随风而动,其上隐约间能够分辨出几个字——

  楼倚菩提木,树古青萝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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